讲述者：柯柯20岁 无业 时间：10月18日下午 地点：阳光•那波里西餐咖啡厅

　　实录：晚报记者金蕊

　　

　第一篇关于同性恋情的“倾诉”见报之后，引来了一个又一个“同志”，柯柯是其中之一。仅仅初中文化的柯柯带来了自己创作的小说《我与母亲》，小说以细腻的笔触描写了一个单亲家庭中的男孩与母亲共同经历的辛酸遭遇。

　　写作的天赋，使柯柯大略能够说明一个同性恋者真实的心理状态———

　　我经常做恶梦，梦见自己的所做所为被戳穿，被所有人排斥和憎恶，陷入孤立无援的绝境。我是一个让所有人觉得“恶心”的人，自杀是惟一的选择，在被迫放弃生命之际，彷徨、悲泣，一次次从睡梦中惊醒……

　　这种悲观与绝望的情绪在成为GAY（男性同性恋者）之后越加强烈，但我知道它发端于幼年，来自那段衣食无着、孤苦无依的日子，那些痛苦的经历让我失却了安全感和幸福感，让我对一个厚实的肩膀、温暖的笑容充满渴求，让我一点点地变成自己不想成为的“那种人”。

　　

　4次婚姻失败的母亲 ———我最爱最怨的人

　　

　母亲的一生是不幸的———一个乡下姑娘，却有着乡下人不该有的梦想———这种不幸使母亲一生多劫，同时在我幼小的心灵打下不幸的烙印。

　　在我只有两岁多的时候，母亲撇下刚刚4岁多的哥哥，带着我离开了老实窝囊的丈夫、不堪忍受的婆婆，从乡下来到镇上。母亲年轻而且争强好胜，她到餐馆打工，住在四处漏雨的小土屋里，梦想着自己和儿子的未来。

　　现实是残酷的，一次次遭遇餐馆老板欺侮之后，在一次次相亲、男方嫌弃她带着孩子之后，她被迫嫁给了一个因患小儿麻痹终日坐在轮椅上的开杂货铺的男人。婚后一年，母亲又生下了一个男孩。

　　弟弟出生之后，继父待我大不如从前，让我干重活，不肯掏钱供我上学。为了我母亲跟他争吵，一次次挨打。这个行动不便的男人打起人来有着出人意料的蛮劲。原本想躲开飞短流长，安分守己过日子的母亲无奈之下，只好带着我离开了那个不再有一丝暖意的家。

　　“也不嫌丢人，左一个右一个地嫁汉子……”人们的闲言碎语和娘家人的不理解，让母亲羞愧委屈。她的梦想彻底破灭了，所剩的只是生存的本能。

　　母亲来到了城里，把我一个人放在家里，自己去干临时工。炉子灭了，米袋空了，油瓶见底了，我眼巴巴地等着母亲发工资的日子……母亲买回了香喷喷的烧鸡，我大口大口地吃着，吃饱了出去玩回来，看见母亲正在啃我吃过的鸡骨头……

　　

　遇见“西藏人”

　　

　家境的贫困和父爱的缺失，让我成了一个孤僻、抑郁的孩子。我与母亲相依为命同时又相互指责和抱怨。婚姻的失败和生活的艰辛使母亲变得不再宽容，她时常唠叨：“要不是为了你，我头黑脸白的一个女人，怎么能嫁不出去呢？”对母亲，我既感激她为我做的一切，又怨恨她的不安分和坏名声让我备受歧视，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有一个完整的家和安定的生活、学习环境。

　　我的生命中只有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女人。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收拾好自己的学习用具，学着做饭、做家务，以此来讨好母亲，慢慢地，我的语气和举止越来越酷肖母亲。

　　初中快毕业时，母亲的责备、对前途的忧虑，使我崩溃了，在给母亲留了一页又一页的遗言之后，我喝下了老鼠药。母亲花了几千块钱的医药费救活了我，原本想以一死求得母亲和我的双重解脱，岂料又欠下了母亲更多。

　　离开学校，我开始了漂泊不定的打工生活。因为身体瘦小单薄，性情懦弱，时常受欺侮。

　　“西藏人”出现了。他是一个年近三十岁，浓眉大眼，满脸络腮胡的男人。他很憨实，有些腼腆，脸上挂着让人觉得温暖的笑容。在他的庇护下，没有人敢再轻视和侮辱我，我像一只小狗一样尾随在他身后，觉得安全、踏实。我怀着感恩的柔情为他洗衣叠被、烧水做饭。我想一辈子跟着他，永远有一个厚实的脊背可以依靠。

　　但不久，“西藏人”走了，他从西藏来，又回到西藏做生意去了。我给他写了许多许多的信，无法克制深深的思念。遥远的西藏成为我最向往的地方，“西藏人”是我内心温暖的记忆，永远的牵挂。

　　

　就这样成为GAY

　　

　初中时候，一个男同学待我很好，他的家庭是让我羡慕的幸福、温暖的家庭。他陪我聊天，帮我辅导功课，周末在他家里吃一顿营养而丰盛的晚餐是我最大的享受。有时，我会借故留宿。一天夜里，我和这个男同学躺在一张床上，不自觉地把手伸向他的身体，他轻柔但坚决地阻止了我……

　　毕业后，我做过酒店服务生，中餐厅传菜员，酒吧侍者，一个接一个地换工作，收入很低，需要母亲接济。母亲总是在我将做而未做一件事时责备我，不停地絮叨：“要不是我用几千块钱救你，你就没命了。”这使我很厌烦。

　　必须离开母亲开创一份自己的事业！我去了西安，投奔哥哥的一个同学。这个男同学对我很体贴、照顾，我对他有一种特别的依恋，但他的女友不能容忍，对我的态度一天比一天尖酸刻薄，无奈我只有离开。

　　后来，我又去了北京。身上只有母亲给的500块钱，同学介绍的厂子暂不招工，我只能白天上街找机会，晚上泡在网吧里。在网上，我结识了“七星帮”———一群晚上混迹于歌舞厅，白天穿着女人的衣裳，戴着假发招摇过市的同性恋者。我给母亲打电话说我在北京打工，过得很好，其实那时我快饿死了，不到两个月时间，体重下降了10多斤。挂上电话，我想哭。

　　身上的钱花完了，再也撑不下去了。我给银川的男同学打了电话，他好心的母亲给我寄来了回去的路费。两手空空地回到银川，母亲很恼火：“你一次次地从我手里拿钱，到头来一事无成，我供不起你，你不搬走，我就搬出去住。”

　　我与一个从北京回来的GAY合租了住房。他被一个有钱有地位的男人包养着，他给了我其他GAY的电话号码，让我发短信和他们聊。他是酒吧的调酒师，经常带我去酒吧“钓货”（我们把同性恋客人称为“货”），他总是一眼就能断定什么人是“货”，然后凑上前搭讪。我认识的GAY十有八九是出卖肉体的，有的人根本不工作，白天像女人一样逛街购物，涂香水，嗑瓜子，说闲话。我的运气不好，“客人”看上的总是他而不是我，只有一个教师跟我来往了一段时间，为安全起见，也不来找我了。

　　

　他把“病毒”传给了我

　　

　过去我会压抑自己的欲望，觉得自己是一个GAY很可耻，但跟这个GAY住在一起以后，变得很前卫，很放纵，他把“病毒”传给了我，这是一种超过身体病痛很多倍的心理上的病态。当迷恋一个人时，我会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不惜一切地满足对方，沉湎在一种疯狂、绝望的情绪中。但常常觉得自己很脏、很贱，内心空虚、悲凄、迷乱。

　　我讨厌他对我说：“你无法改变自己，永远也摆脱不了，即使你结了婚，也还是一个GAY！”

　　我很再意别人对我的态度，担心有人说我娘娘腔、女人气。在正常人面前，我会刻意地伪装，不修边幅。我不敢向朋友、同事暴露自己同性恋者的身份，害怕他们排斥我，同时也害怕自己影响他们，因而不敢接近他们，同时又特别恐惧孤立无援的处境。抑郁、悲楚，没有食欲，未来一片茫然，我常常想到死，死似乎是我们这种人惟一的解脱与安慰。

　　愧对母亲，愧对真正的朋友，这使我不安。我还那么年轻，我应该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我曾想去建筑工地做工，让自己浑身上下沾满泥水，双手结实有力，远离现在的圈子，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但我这样瘦弱，我能行吗？

　　

　后记

　　

　半个月前，柯柯打来电话，说他在一家连锁店找到了工作。还说他已经搬回家与母亲同住，离开了那个让他更加迷乱、绝望的GAY。柯柯的声音是兴奋的，带着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和信心。柯柯的变化使我感到宽慰。柯柯说，他所认识的GAY中有一多半自幼与单亲母亲共同生活，缺少父爱，长期与心理状态异常的母亲共同生活，是他们在性格、心理上日趋女性化，在性取向上发生偏差的重要原因。

　　假如果真如此，希望此文能给那些行将离异的男女、单身母亲们一个警示———珍重婚姻，不要让你们的孩子成为痛苦的“另类”。

　　

　心理分析与指导

　　

　心理专家夏君

　　很同情柯柯的遭遇。正如柯柯自己的判断———性的偏离确与成长经历有直接的联系。

　　柯柯的母亲一直好强却始终强不起来，使柯柯自幼生活在不安全、没有基本生活保障的动荡生活中，在心理上从没有获得依附的安全感，以致渐渐对男性的强大充满了想象。对安全、温暖的父爱的强烈渴望使柯柯在心理上到了生命唯有依附于“他”才能存活，否则便会跟母亲一样，无法凭借自身的力量立足的地步。这种依傍男性的强烈愿望使柯柯感情的天平倾向男性，把安全感寄托于男性，把自身的生存跟男性联系在一起，即男性在柯柯心中是不可替代的。而理性和道德感又使柯柯不认同这种取向，排斥性偏离，憎恨自己的行为，厌弃自己的生命。

　　想对柯柯说：过去不是你的错，性偏离也不是你的错，过去的成长经历使你成为现在的你，你现在的生存方式是不得已的选择，不必憎恨自己。还想对你说的是：爱惜自己的身体，珍重生命。

　　建议：选择常规的方式来解决生存问题以减少自我蔑视感。

　　夏君心理咨询热线：2080100